*时间设定在春高同鸥台一战落幕。

*两个处在暧昧期却不自知的小笨蛋。

 

意识还未清醒时便闻到了饭菜的香味，日向慢慢睁开双眼，正好看见放轻脚步进屋给自己送饭的教练。摆在面前的清淡病号饭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尤为可怜，自己梦中的那股香味大概是从客厅传来的。他稍微动下身子便能牵扯到浑身酸痛的肌肉。虽然在发烧的状态下能有那样精彩的表现已经超乎常人，但他心中还是空落落的，春高的一切似发生又未发生。他依稀记起初次败给青城的那天无言的饭桌和伴着眼泪和不甘一起咽下的每一口饭菜。当时大家坐在一起，男孩子们的食欲也随着逐渐缓和的气氛慢慢被打开。可现在，大家在外面，他在里面，仅仅一扇门就让他有了一种相隔万里的感觉。这次他要独自吃饭了。

教练了解日向，知道此刻的他一定什么都说不出来。他想要开导自己的队员，但自己又不像小武老师那样循循善诱，只好开门见山地强调身体管理的重要性，到头来还是劝对方要好好吃饭。日向全程一言不发，但慢慢变得坚定的眼神也使他稍微放下了心。看见男孩准备开动的样子，教练为他开了灯，微笑着默默离开了房间。说实话，他一开始还在担心自己上来就指出队员的不足是否有些太直接，但转念一想，对方可是日向翔阳。对于时刻都在追求进步的人来说，安慰则显得多此一举。

当吹着把第一口粥送到嘴里的时候，日向哭得和那天如出一辙。教练说的那些他都懂，他拼命下决心自己以后要在哪些方面做出改变，但失落的感觉还是不肯离开他的脑海。他简单纯粹，想要赢对于他来说是毫无理由的天性使然，那么输了无论生理还是心理上自然不能很快接受。这也许只是他排球生涯的第一步，但对于三年级的前辈们而言，春高之后他们就要隐退了，这大概是他们最后接触排球的经历了。没有了稳健的大地前辈、温柔的菅原前辈、王牌旭前辈和细致的清水学姐的乌野会是什么样的呢？他像一只被雨淋透的小乌鸦一样舔舐着自己尚不够结实的羽毛，品尝着酸涩的滋味。

当他快要吃完的时候，二三年级的前辈们来送水了。像暗中窥伺一样，从半张开的门外探出几个脑袋。前辈们关心他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他忙答复已经慢慢退烧了。大男孩们早就把日向当亲弟弟看待，欣慰地叮嘱他好好休息后，顺便帮他带走了使用完的餐具。

“我们帮你关灯啦！”菅原临走前问了一句。

“好的，谢谢前辈！”

其实日向现在不太能闲得住，他头已经不晕了，也完全有散步的力气。但为了不让自己传染到别人，他只好披了一件衣服在屋子里溜达。被隔离的真的好无聊，好想知道门外在做什么。于是，依靠着良好的夜视能力，日向挪到门口蹲下，把耳朵贴在门边，屏气凝神地听着门外的动静。

脚步声很嘈杂，偶尔能听见大地学长冒出“洗漱”、“被子”、“铺床”等词。时间并不晚，但对于经历了“魔鬼第三天”的队员们来说，恨不得赶快躺下一觉到天亮。他记起自己第一次合宿手忙脚乱套被套的模样了。当时全队只有自己和月岛不会。一年级里山口属于家务干得多的，还总是能赶在被二年级前辈嘲笑之前善良地帮满脸阴沉的月岛套上被套。这样一来被嘲笑的只剩下他一个人。心急之余还被被子绊了一跤，浑身散发出不太聪明的气场。

“起身，呆子。”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压在身下的被子便被抽离。影山脸色看起来十分不好，啊，准确地说一如既往的不好。日向看着他一言不发地把自己辛辛苦苦快套完的被子重新拆开来，抓住一边的被角伸入被套。

“影山，我都快套完了你怎么又给我拆啦……”影山的低气压逼得他在说完这句话后，不禁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你套出来的那个，一半堆那么多一半空心的，能当被子盖吗。”

后来，据说某学霸回家偷偷练习套被套，第二次上手则让大家明显感觉到了骄傲的熟练。而日向每次都死乞白赖地求影山。后者一开始很火大，但不知不觉中则被培养出了在生活方面也要帮助搭档的习惯。此后的每一次合宿中都没有在被套上犯难的人了。

但是这次不用再麻烦影山了。今天的自己可是享受特殊待遇入住了单人间，是跟大通铺完全不一样的豪华单人间哦。日向在黑暗中眨了眨眼，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也准备差不多就寝的时候，门突然被打开，他猝不及防地向前摔去。

“日向呆子你在干什么啊！”

“我才要问你为什么会突然拉开门啊！”

“教练让我在给你送瓶水过来。你这发烧的呆子为什么会趴在门边，到底有没有点自觉啊！”

灯被“啪”地一声打开，随即到来的就是国王铺天盖脸的一顿批，日向频频后撤直到脚下一滑跌坐在床铺里。影山见人终于回到了他现在应该在的地方也不再咄咄逼人。他轻轻地把水瓶放在枕边，盘腿坐了下来。

“到就寝时间了哦，影山君。”

“我知道。”

“铺好床了吗？”

“当然，没有你我可以铺得相当快。”

“话说你没戴口罩真的可以在我这儿待这么长时间吗？”

“你这呆子未免太啰嗦了吧！”

话是这么说，影山还是乖乖去取了口罩才回来。之后的一分钟两人没有交流。这种诡异的平静令日向心头十分违和，他用余光看向影山，只见那人坐如钟，好像很罕见地在赛场之外思考着什么东西似的。他不忍心打断人的思路，又觉得自己像被放入一个真空的东西中一样憋得慌。

自从跟影山熟络起来，日向动不动就喜欢烦他。平日里在球队的练习还不够，回家的路就算是不同的方向，他也会一直骚扰影山到分叉路口为止。他一直记着大地前辈“是搭档就要多多交流”的谆谆教诲，秉着一颗炽热的包容之心一次次去接近浑身是刺的王者。随着时间的推移，日向发现这人其实没什么坏心眼，就是太不会说话了，再加上表情神经似乎也有点问题，造成了同级生们心里“拥有可怕气场的排球部新人”的印象。

不过他的执着还是得到了一些回报。比如正和同班同学们商量着午饭去哪儿吃的时候会看到窗外那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轮到自己清理部活室的时候门外总有人等着自己，久而久之那家伙周末去体育用品店的时候也会叫上自己，只不过口气不太好罢了。即使是这样，他也总是兴冲冲地蹬着自行车翻山越岭去赴约。他从小武老师那里学到“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的成语，他甚至在一次国文考试上的作文题目中以此为主题赞颂了他和影山的友谊。据说当天判卷的小武老师笑得像朵花一样引得教导主任都不禁侧目。

对于他们这个组合，同级生们的态度从好奇到对日向的钦佩，最终到不以为意。大家几乎都认为他俩到了捆绑出售的程度，日向对此也不反感，反而觉得是自己培养的友谊终于迎来了结果的一天。直到新年前夕那天的部活前：

“你找影山吗，他应该跟日向在一起吧？”

那时他正准备和影山前往部活室，那女孩就径自出现在了他们面前。连他这个排球笨蛋都有所耳闻的二班的班花正站在影山面前向他告白。大概是对自己的条件十分自信的样子，女孩全程大大方方，语气也十分真挚，不知不觉把全年级一大半的同学都引到了这节走廊。

可能是人群簇拥的原因，日向当时只觉得憋得慌。跟影山说了句自己先走了便穿过人群一路小跑去部活室。他都没敢回头，一想到影山和那个女生在一起的场景他就可悲地心下一沉。那天影山第一次部活迟到，他二话没说就把球丢给了对方：

“热身活动的十次快攻请影山君部活结束后务必补偿给我。”

从这之后为了备战春高，两人心照不宣地没提起那天在走廊发生的事。而现在，那种憋得慌的感觉又来了。这次他算知道了，问题不出在那天的人群，而是出在自己。影山在慢慢对他敞开心扉，是他变得畏手畏脚了。

可恶的影山，我怎么能在这种地方输给他。正当日向准备开口说点什么的时候，影山却先他一步开了口：“这次没把你异常的表现放在心上，对不起。”

“哈？这是什么恶心的发言。影山君你是我妈妈吗？”日向没有夸张，他听见影山这句道歉的时候鸡皮疙瘩起了一身，让他都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过敏了。

“呆子日向不要这个时候学及川前辈说话啊！”

日向一边对付张牙舞爪的影山，一边找到了重点：“异常表现……我有什么异常表现啊？”

“昨天晚上兴奋得总不睡觉，今天赛场上的你的手，也十分烫。中途休息的时候汗量不正常，照平日里最大的活动量，也不应该出那么多汗。”

对答如流的影山令日向哑口无言。他看了看自己的手，看了看枕边的水瓶，又看了看天花板，却始终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位置固定住自己躁动的视线。

“你在瞎看什么啊？”

视线终于落在声音的主人脸上，日向望进影山深海一般的双眸中，不由自主地喃喃道：“原来影山君比我想象的，还要认真关注我呀。”

“你……”影山一时语塞，看着日向认真的模样他不敢不认真答复，“嘛，作为一个二传手，关注攻手的状态不是理所应当的事吗。”

“那大地前辈、旭前辈、田中前辈、月岛他们你就都要好好关注啊。哇，二传手果然很累呢。”

“……啊，算是吧，”影山稍微斟酌了一下，“不过最需要关注的是你，因为你不是，那个什么，是我的搭档吗。”

“啊，是吗……”回过神来的日向挠挠头，慢慢缩进了被子里。影山见时间已晚，日向也是没有精力再聊的意思，便起身，活动活动脚腕和小腿，准备回去就寝。正当他拉开门的时候，日向叫住了他。

“影山！”他听见来自被窝里的闷闷的声音。回头，对上那人太阳般灿烂的笑颜。

“以后也这样多多关注着我吧！”

灯被骤然熄灭。正当他意外又有些失望地拉长声音抱怨着“影山真不解风情”的时候，影山凭着门外的灯光快速移动到那团热源旁边。在他还在发愣的时候，额头上传来口罩的触感。

诶？

“影山，熄灯时间到咯！”他隐隐约约听见菅原前辈已经在喊人了。他推了推身上的人，对方才一副惊觉自己做了什么的样子，吼了一声“呆子快睡觉”，便飞快消失在了门前。

影山，亲了我。他绝对亲了我。虽然隔着一层薄薄的口罩，但我绝对感觉到了他的嘴撅了一下。

日向慢慢地把脸埋下去，双手攥紧被子，下一秒后又把被子踢飞。

糟糕，心动了。

 

End.